樂琪帶著小孩飛往了城外，她禦劍飛了許久，才看到了一條波濤起伏長如絲帶清亮透明的河流。

海是沒有的，且不說玄冥大陸地處內陸，就是一個修士要去海外都要禦劍一天，何況是樂琪這種不了解地形的，估計飛一天都可能還在原地打轉轉。

所以樂琪禦劍落在了河邊。

一陣輕柔的風鋪面而來，隱隱約約帶著河藻新泥味道，仿佛間，河平線一直延伸到與天相交，遠處空曠翠綠的山水，隨同兩岸淺淺深深蕩漾起的清波，讓人心曠神怡，甚至產生有一種造化天成的喟嘆。

樂琪偷偷看了眼身邊的小孩，見他一眨不眨的看著遠處的水光山色，忍不住獻寶道：“怎麽樣？”

她覺得，以一個小孩的眼光來看，眼前這遼闊的河流已經足被以當做海來看了。

小孩沒有說話，他慢慢走到河邊，淺淺的水沒濕他一截雪白的衣袂。見他還要往前走，樂琪連忙攔住他道：“再往前你的衣服可就濕了啊！”——雖然已經濕了一截了。

小孩停下腳步，輕輕挑眉看著她，那雙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黑沈沈的，他指著眼前遼闊的大河道：“既然已經騙我來汶河道了，怎麽走近點看不行嗎？”

樂琪被他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，額，倒是她忘了，眼前這個孩子不能用常理來推斷來著。

不過，她素來臉皮厚，尤其是穿成洛九霞之後，更是如此。所以她不過尷尬的笑了笑，便腆著臉問到眼前垂眉低目一臉認真的小孩：“你走近點是要看什麽啊？”

小孩沒有說話，他明亮烏黑的眼睛望向水天一色的河流，河風輕輕吹拂他散落下來柔順的烏發，那精致的眉眼仿佛化成了湖光秋月裏被渲染到極致的美麗色彩，不可琢磨而遙遠。

這種奇異的感覺是樂琪對著謝江樓所從來沒有過的，眼前這個小孩，有著遠超於常人的玲瓏聰慧，沈靜時更帶著一抹超然物外。

——過慧者往往早衰。

不知為何，樂琪心裏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句話，她已經記不起自己到底是在哪裏看到的，可卻覺得莫名適合用在這孩子身上。

樂琪心底湧上一絲不安，她不知道自己這點不安是因為什麽，但心底隱隱湧上的苦澀卻叫她心生悶意。

孩子看了他一眼，敏銳的察覺到樂琪神情似乎有些不對，他看著她，問了句：“怎麽？”

樂琪壓下心裏奇怪的情緒，搖了搖頭，她望著面前遼闊的河流，那流動的河水，在清亮的水波中熠熠生輝，遠近一片的寧靜，讓她忽然有一個問題想要問身邊的孩子。

“你以後要修道嗎？”

謝江樓六歲入靈雲修道，二十年後在試煉大會上奪得頭名，三十年後步入嬰靈期，後執掌燃靈蓮燈，成為修仙界天賦潛力第一人，他怎麽可能不修道。

樂琪想問的並不是這個問題，她想問的是他為何而修道。

到底是為了飛升渡仙，與天地同齊，唔……大概也是為了這個吧？畢竟女主是為了這個，這個身體的原主也是為了這個，修仙界無數的修士，終極目標不也是這個嗎？

小孩望著河面精致的側臉微微偏了些，在瑩白肌膚的襯托下，透著股不怎麽真切的模糊感。

“大道三千，你我都是眾生螻蟻，我們從落於世間始，難道就不是在修道嗎？”

小孩糯潤的聲音飄了很遠，似乎已經越過了天邊。

“那你為何而修道？”略帶猶豫，樂琪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，雖然她不確定小孩會不會回答她。

小孩沈默了片刻，柔柔的河風吹拂他的衣擺翩躚起舞，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風歸去。

“大概是為道而修道吧。”

他說完這句話，看向樂琪，“雖然沒有看見海，但這汶河的風景也不錯，我們回去吧。”

這話的意思顯然是不追究樂琪先前欺騙他的事了。

樂琪還沈浸在他那句“為道而修道”的話裏，見他話題轉換的如此之快，心底那層原本要模糊突破開的薄膜，瞬間被攪亂。

樂琪隱隱有些遺憾，她隱約感覺到，這大概是她突破瓶頸的一個契機，但嬰靈期的門檻畢竟沒有那麽容易被她所摸到，她心裏只遺憾了一下便看開了。

“著急回去做什麽？我帶你去玩唄！”樂琪對他眨眨眼睛。

天色還早，何況這幾日小孩一直待在府裏，難得出來一趟，幹嘛要這麽早回去？

小孩沒有說話，樂琪心想，我就死皮賴臉的拉著你去玩，你也無可奈何不是，誰叫我現在修為比你高呢！

她祭劍而出，一拉小孩的衣裳將他帶了上去，飛劍騰地而起，貼著河水駛向河的對岸。

行到河中的時候，四下水波漣漣，風起青萍，浩浩蕩蕩如馮虛禦風，兩人一劍仿佛大海裏的一葉孤舟。

樂琪見小孩微微舒張開來的精致眉宇，心裏一動，她將劍懸於河面之上，對小孩道：“我跟你變個戲法怎麽樣？你想看嗎？”

神情放松的小孩瞇著眼看了看她，他見樂琪一臉認真，便輕輕點了點頭：“好。”

樂琪見他乖巧安靜的看著自己，心裏竟然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，她深吸了口氣，十指相接，掐了一個火靈訣。

跳躍的兩團拳頭大小的火焰在她的手心竄來竄去，就向兩只黏人的紅色小狗，一直不斷來回蹭著樂琪的手心。

小孩被這兩團火焰吸引了目光，眼裏有些詫異道：“你是火系靈脈的修士？”

樂琪微微頷首，她向小孩眨眨眼睛，將手向前輕輕一送，兩只火球噗嗤一聲便竄進了水裏。

漣漪被水波暈開之後，一切恢覆如初，小孩看了一下水面，又不解的看了一下樂琪，這算什麽戲法？

樂琪在小孩懷疑的目光中幹咳了一聲，她手指一動，接著，平靜的河面“嘩”的一聲跳出兩個火紅的影子來，它們一前一後的鉆出水面，紅艷的色彩讓他們看上去宛若兩條活波生動的金魚。

火焰化作的金魚落回水裏，很快又再次起跳，這一次它們帶著水花頑皮的湊近了小孩，卻奇異的沒有想象中的熱度。

小孩下巴被濺上了一點水花，但他卻並沒有將它擦幹，而上驚訝的看著停留在他白凈手心裏的一團小火球。

指尖的跳動如此清晰，那團在他手心裏的火焰，竟然仿佛有生命一樣。甚至還帶著令人舒服的體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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